吃葡萄不吐香蕉皮.

这里程玺.

《故人归去》 【黑花】

   “花儿爷,今儿天气不错,您赏个脸,再给瞎子我唱出戏吧。”黑瞎子看着病床上满头白发的解雨臣,嘴角挂着笑,但藏在墨镜下的双眸却看不出情绪。

解雨臣眯着眼睛看向窗外,今天难得出了太阳,阳光透过百叶窗撒向屋内,落在窗边的黑瞎子的身上,给这一方空间镀上一层温暖的滤镜。解雨臣笑了笑,道:“好啊,黑爷,走着?”说罢,他下床想向外走,却被自己绊了一跤,险些摔倒。黑瞎子赶忙去扶,搂着解雨臣的肩一步步走出去。

    解雨臣近些年衰老的厉害,身子骨也大不如以前。有许多次在夜里,黑瞎子想让他卸下解家的担子,去雨林找吴邪他们散散心,都被解雨臣拒绝了。“眼下也没有能接手解家生意的伙计,我走了,那解家怎么办?”

    这事儿就一天天推迟下来,黑瞎子看着解雨臣一天天衰老下去,看着他的满头黑发变成刺眼的白,却也手足无措。直到几天前,黑瞎子接到解家一个伙计的电话,那是个解雨臣的心腹,但终归还是太年轻,在给黑瞎子打电话的时候,声音里都混着哭腔:“黑爷您快过来一趟,东家他晕倒了!这事我没敢声张,就几个东家的心腹知道。伙计刚刚打了120 您快来一趟吧……”

    黑瞎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、一路狂奔到解家的,但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,他终于还是害怕了。道上的人这辈子都想不到,一向吊儿郎当、杀人越货毫不含糊的黑瞎子,竟也会有怕的时候,况且对象还是同样令人闻风丧胆的解九爷。

    黑瞎子和解家伙计一起把解雨臣送去医院,并嘱咐他们瞒住解雨臣晕倒的消息,并将解家交给几个得力的伙计先打理,自己陪着解雨臣进了医院。

    医生顶着黑瞎子随时要刀死人的目光,为解雨臣检查了身体,战战兢兢地解释道:“晕倒主要是由于病人劳累过度,当然,与年龄也有很大关系。这位先生,您是病人的儿子吗?您现在可以去缴费住院了……”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他不再说话,给黑瞎子指了指缴费处就麻溜跑了。

    解雨臣是在两天后醒的,他睡了两天两夜,黑瞎子也伏在他的床边,守了他两天两夜。醒来后的解雨臣本想出院,但这次黑瞎子的态度强硬的很,解雨臣只好依了他,一直住院到今天。

    黑瞎子一路扶着解雨臣到了医院的花园。空气里混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,耳畔不时能听到清脆的鸟鸣,在解雨臣的病房的窗外有棵海棠树,现在已经抽出嫩芽了。解雨臣挣开黑瞎子的手,一个人垂首慢慢走着。

    黑瞎子扯了扯嘴角,勉强笑道:“花儿,我回家把你最喜欢的那件戏服带来,咱好好唱一场,好不好?”解雨臣摇摇头:“算了,就这身吧。”

    解雨臣只穿着一身病号服就在园里唱起来。师承二月红,让他学到了一腔华丽戏嗓,虽然多年不开腔,但他一启唇,却又总能惊艳众人。

    黑瞎子听出来,解雨臣唱的是那曲《霸王别姬》。看着眼前人的一颦一笑,黑瞎子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那天,他冒冒失失地闯进了解雨臣的小院,扰了那台上青年的一出好戏。

    花园外越来越多人驻足围观这二人,其中也有许多人年轻时有幸看过解语花唱戏,他们如今也都是些年过花甲的老人了。那时解语花可是梨园炙手可热的名伶,即便如今也已风烛残年,但一唱起戏来,还是让人忍不住叹一句风华不减当年。

    周围人不知道,在他们为解雨臣的唱腔身段啧啧赞叹的时候,解雨臣的意识正越来越模糊。他很早之前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正在急速下降,因此他更加拼命地处理公事,培养伙计,只有把解家打理妥当,他才能放心走。

    可当他真正处理好了解家,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才发现,自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,独独忘了黑瞎子。

    解雨臣只记得他是解当家,却忘了自己也是黑瞎子捧在手心的花儿。解雨臣对黑瞎子心生愧疚,因此当黑瞎子执意让他住院时,他没有反驳;当黑瞎子提议要他唱戏时,他也欣然应允。他总要再为自己的爱人唱一场戏吧。

    一曲唱罢,解雨臣再也支撑不住,一下子向后倒去。迷迷糊糊中,解雨臣感觉有人几次三番地喂他喝水,而且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。在第二天早上,解雨臣听值班的护士说,黑瞎子昨天像疯了一样抱着他跑回医院,回病房倒水的时候手都抖的不成样子。解雨臣只笑了笑,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剩下的几天里,黑瞎子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解雨臣,像是生怕自己一离开,解雨臣就会从此消失一样。

    这天天气不错,天空瓦蓝瓦蓝的。窗外的几朵海棠隐隐有了要开花的架势。解雨臣难得精神头不错,面上也比先前红润了许多。他看向盯着窗外发呆的黑瞎子,开口道:“瞎子,我前些天听值班的小护士说,医院旁边有家甜品店的蛋糕很好吃。”他眨了眨眼睛,“我们也好长时间没吃过蛋糕了。”黑瞎子迟疑了一下,随后快步走到解雨臣的床边:“好,我现在去买。花儿你……等我回来。”

解雨臣看着黑瞎子远去的背影,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。他那天特地问过护士,附近唯一蛋糕店在离医院两条街的偏僻的巷子里。黑瞎子,你个傻蛋。解雨臣在心里骂着。

解雨臣心里明白,自己已经被死神扼住了喉咙,但他不希望自己死在黑瞎子面前,换言之,他不想看到黑瞎子那时的表情,他会心疼。

    解雨臣放松的躺在床上,面上甚至带着笑容。自己这一生倒也还不差,他心想着。苦虽苦了点,但有吴邪、秀秀这样的发小和哑巴、胖子那样的朋友,还能和黑瞎子一起度过近五十年的光阴,这倒也值了。

    解雨臣闭上双眼,静静的等着死亡的降临。黑瞎子跑了两条街,废了不少功夫买来了蛋糕,结果一进病房,就看见解雨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,手里的蛋糕盒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花儿,花儿爷你怎么了?你别吓我啊解雨臣,解雨臣你睁开眼看看我!”黑瞎子跪坐在床前,声嘶力竭地吼着。闻讯赶来的医生默默站在门口,这种情况他们见的多了,倒也不以为奇。人总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,他们也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解雨臣觉得自己本都要跟死神一块走了,被黑瞎子这么一吼,他又稍清醒了一些,只是眼前像蒙了一层轻纱,因此总也看不真切。解雨臣感觉到有种冰冰凉凉的东西滴到了自己的手上,他费力的去看,好像在黑瞎子的脸上看到了泪痕。

    啧,道上大名鼎鼎的黑爷居然哭了,看着娘们唧唧的解雨臣有些不耐烦的想着。好了好了不哭了啊,回头吴邪看到了指定得笑话你。

    瞎子,我也只能陪你到这了。以后院里的海棠开花,银杏结果,都只能你替我赏了。

    我先走了,瞎子,珍重啊。

    解雨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窗外,恍惚间,他看到海棠开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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